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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 許 累 百 篇 吟 讽时 在 口（三）
( 四 )
张履诗集中更有意义的部分还是那些反映鸦片战争及有关问题的作品。
鸦片战争期间, 张履虽身处苏南一隅,而心注全国,关心着整个战争的进程, 以诗的形式记下了从1840到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中的一些重要战役和政局变幻.
战争初起时, 他曾到吴淞访友, 登吴淞口炮台, 留下了两首诗:
和刘错山司马喜余军中过访之作
细雨吴淞道,扁舟访故人.风涛千帐撼,笑语一灯亲.
慷慨歼夷志,艰难许国身.妖氛何日息,望望寄书频.
雨中登吴淞口炮台
地扼三吴要,人登百尺台.回头江树失,拂面海云来.
鼓挟暮潮震,营连碕岸开.临危修战备,还仗济时才.
诗中鼓励他的朋友"艰难许国","慷慨歼夷","修战备","息妖氛",看来对战争颇有信心. 他的信心还建立在对林则徐的信任上.他在<<纪事四首>>之三中说:
尔本荷兰属,幺麽不自量.亦曾通职贡,辄复肆跳梁.
横海存韩说,朝中念李纲(京师士大夫以少穆林公比宋之
李忠定).何当歼此寇,士气正腾骧!
但是战局的发展实与愿违. 英国侵略军在广州遇到林则徐的顽强抵抗后,便挥军北上,寻找薄弱环节,1840年6月30日北犯福建厦门,未得逞, 7月犯浙江,陷定海,张履的<<纪事四首>>之一写道:
孤城悬海外,防守未应疏. 忽骇鲸鲵浪,全成豺虎居
(道光二十年六月定海失守).风尘劳使节(时命江督伊里
布驻节镇海),星火走军书.恐遂增边患,关心旰食余.
此役亦有小胜, 颇令张履欢欣鼓舞, 甚至想投笔从戎, 亲手杀敌:
闻到黄岩镇,援师第一功. 飞桡齐击水,巨炮忽凌空
(总兵黄道成用渔舟载卒五百来援, 炮毁夷船一,生擒七
人).猛势群夷慑, 欢声万户同(时镇海居民将迁徙,有此
捷人心大定).书生吾自愧,投笔愿从戎.
但这些许小胜远不足以阻遏英军之狂焰,8月英军复北窜侵入白河口,直逼天津.道光帝大惧,命琦善至津与英人谈判,琦善无耻地向侵略者表白: 林则徐等在广州禁烟"办理不善","操持过急",保证"重治其罪",希望英军撤回广东, 等候查办.道光旋派琦善为钦差大臣,到广东"议抚", 同时将林则徐等撤职充军.张履<<纪事四首>>之四曰:
粤海关从叩(夷船至天津上书,直督琦善利其退,为奏
请通商,旋奉命赴粤,并命夷船亦往听议),舟山城未收.虏
情诚变幻,圣德尚怀柔.鸩毒除商舶, 狼烟断戍楼.万全应
有策,无用杞人忧.
诗中云"防守未应疏",正是对清政府怯战疏防的指控.道光帝虽派林则徐禁烟,但实际上并无坚定的信心,朝政亦为投降派把持,故而从浙江到直隶这漫长的海防线上未作任何防御准备,例如华北重镇天津只有守兵八百人,山海关连大炮也没有一尊.英人北犯,清军无措,朝廷震恐,怯战求和的气氛更浓.张履诗中"恐遂增边患,关心旰食余"; "虏情诚变幻,圣德尚怀柔"诸语,正是对最高统治者怯战求和心理的讽刺与批评,那么"万全应有策,无用杞人忧" 就明显是一句反语了,恰恰流露出作者忧心如焚的焦虑心情.
果然,琦善到广州后,一反林则徐之所为,撤除防务,致使英军于1841年1月轻易地突破大角,沙角炮台, 驱入虎门.琦善大恐,擅自与义律签定<<川鼻草约>>,内有割让香港,赔偿烟价600万元,开放广州等条款. 道光心痛失地,又觉丢了"天朝上国"的面子,于是便于1月27日仓促"宣战",下令逮捕琦善,派奕山为靖逆将军,隆文,杨芳为参赞大臣. 英军复于2月突袭虎门炮台,水师提督关天培英勇拒敌,壮烈牺牲.4月奕山始抵广州,仍是一味避战求和.5月21日,英军大举围城,奕山惊慌失措,派知府余保纯求和,于5月27日签定<<广州和约>>,清军撤离广州60里外,交600万赎城费.这一阶段的战事和政局变幻,张履亦皆记之于诗,其<<续纪事八首>>之一,二,三,四云:
莫道和戎易,当机贵折冲.帝方思钜鹿(夷攻大角沙角
炮台,上谓不可以仁义服,仍命剿除),臣竟卖卢龙(琦善擅
以香港地畀夷).祗益夷书<牐ㄒ囊允孪嘁室娌谎罚?span lang="EN-US">,
犹图主听壅(琦善先奏香港不可畀夷,今自相矛盾,被旨切责).
累朝恩泽在, 黔赤尽喁喁(时民情不肯从夷, 见于公
揭).叹息金瓯缺,狂锋入虎门.兵机先坐失(提督关天培力
请拨兵三千守虎门,琦善予三百人,虎门遂陷,关自刎死),
国体更何存 (琦善先奏尚有"尊国体"之语). 狼藉冰山录
(琦善被旨逮问,家亦籍没),惊飞瘴海魂.
临轩重命将,势已动乾坤(时命奕山为靖逆将军,隆文
杨芳为参赞).胜策从人献,宵师仗火攻.车真飞霹雳,舟卒
碎艨艟(闻毁夷船三,奏多增师).徵侧诛难及(夷系女主),
卢循势易穷.如何翻被袭,战具一时空(泥城置火攻具,次
日尽为夷所焚毁)!
将帅承恩渥,貔貅拥自安. 娈童罗玉帐, 珍币压雕鞍
(诸将乘间略夷馆, 或以马负物,而徒步随之). 一旦危城
迫,千言奏牍谰(以夷人乞盟, 民情愿和为辞). 朱提三百
万,欲满漏卮难(奏给夷银三百八十万两,实不啻倍之).
诗人批评了琦善,奕山等人的投降卖国行径,同时也看到了人民群众"不肯从夷"的情况, 他在<<续纪事八首>>之五中又写道:"奋刃舆情怒,天仍借飓风,髑髅纷掷路,舸舰乱漂空." 第三句下注曰: "义勇数百人杀夷甚多,并斩其酋某."当是指三元里人民的抗英斗争.但是统治者仇视人民,卖国投降, 致使侵略者的气焰更加嚣张,于1841年8月再次北犯: "却愁闽海畔,炮火震波红"(同上).8月25日英军侵占厦门,9月25日再占定海,总兵葛云飞,王锡朋和郑国鸿率五千军奋战六昼夜, 杀敌不少,英勇牺牲.不久英军又接连占领镇海宁波,在镇海保卫战中, 两江总督裕谦集众誓师,英勇抵抗, 而浙江提督余步云却贪生怕死,临阵逃跑, 裕谦力战不支,投河殉职.在此期间, 英人还派兵船犯台湾,台湾道姚莹等组织军民,奋勇击退之. 这些情况张履把它们浓缩到两首诗里(<<续纪事八首>>之六,七):
竟失咽喉地(某月日厦门失守,督臣退同安), 群凶肆
獗猖.孤军屯绝岛,一鼓获余皇(时夷入台湾, 兵备道姚豫
募万人逆击之,破其数船).凯唱歌京口(时余在京口,适红
旗报捷过此),惊烽接海疆(夷又齐赴定海). 舟山重被衄,
荼毒剧堪伤(自夷赴粤议和后,定海已收复,今八月十七日
又被夺,折镇将三人,县令亦被火箭死).
节钺临雄镇(时江督裕公为钦差大臣, 驻节镇海),多
方备贼舟. 将星惊堕地(八月二十八日夷船入蛟门, 金鸡
岭,招宝山失守,镇海县遂陷,折镇将一人,裕公投水死,提
督余步云逃宁波),杀气惨横秋.马革归真幸 (夷以重赀购
裕公尸, 急迁至杭州,始克成殓), 狼心呈未休.翻思隋大
业,泛海击流求.
诗中对台湾之抵抗表示了极大的兴奋, 对裕谦之死节表示了由衷的钦敬. 诗人对痛失良将极为惋惜, 对抗敌无人极为忧虑,他在<<续纪事八首>>之八中说:
自昔兵威震,今何挫一隅? 赵边无李牧,江右失夷吾.
荡寇思英略,知人仰睿谟.昨闻名郡陷(宁波府城又失守),
搔首更踟蹰.
诗人希望朝廷知人善任,选拔英才,以荡寇氛. 但是道光皇帝和他的臣下一样昏庸,哪有知人之量. 1841年10月18日,他派贵族奕经为扬威将军,牛鉴为两江总督,调集数省军队到浙江应战.这位奕经将军原是纨绔子弟,骄奢淫逸,腐败无能,一路游山玩水,沉湎酒色,张履之<<再续纪事四首>>之一正是为他而作:
将军天上下, 麾盖镇风流(时重命奕经为扬威将军赴
浙).吴苑仍高会,苏台且漫游. 岂忘专阃寄,独使至尊忧.
何日曹江去,烽烟一夕收(时官军据曹娥江自守).
诗人认为当时尚有精卒劲兵,足可一战:"楚蜀多精卒,雍凉号劲兵,何因造飞舸,一与贼锋衡!"(<<再续纪事四首>>之三)但是奕经不此之图, 反以战争为儿戏,某日作了一个梦,梦见英军上船逃往外洋,以为吉兆,于是在不了解敌势的情况下仓促制订了一个出击计划,从绍兴分兵三路, 向宁波,镇海,定海进攻,妄图一举下三城.对于奕经的无知和轻率,张履在<<又纪事>>一诗中作了辛辣的讽刺:
元戎累月驻吴都,海上烽烟入望无. 料得胸中饶胜算,
倩工先绘凯旋图.
但是英人早有准备, 乘机反扑,奕经大败而回,从此不敢再战.道光无奈,便于1842年4月派耆英和伊里布向英军求降.英人为了在谈判桌上捞取更多的筹码, 便于6月再次发动攻击,进犯长江,首攻吴淞炮台. 江南提督陈化成率军英勇抵抗,而两江总督牛鉴等却临阵脱逃,致使陈化成腹背受敌, 力战不支,壮烈殉国,上海,宝山亦相继失守.关于此役, 张履写道:
江左方安枕, 惊传二县沦(二十二年五月七日宝山失
守,十一日上海亦陷).腥膻连越地,风鹤动吴门.最惜陈汤
死(提督陈公化成力拒贼,中炮死),犹闻庾亮存(时江督牛
鉴退金陵).?焦囟笠?span lang="EN-US">,士卒定云屯.(<<再续纪事四首>>
之二)
?焦卦诮盏ね较囟?span lang="EN-US">,北滨长江,层峰峭壁,形势险要,为江防要地, 宋时即在此设寨,韩世忠曾驻此,以防金兵由海上入江浙.张履认为只要有重兵扼守此关, 则长江可保.但事实却如他在<<?焦?span lang="EN-US">>>一诗中所写的那样:
?焦?span lang="EN-US">,扼江口,欲保江,宜此守.如何诸巨公,拥兵徒
自卫.守关士卒不满百(时仅一典史,一把总率羸卒八十人
守之,论者谓得三千人即可守矣),火轮(夷船名)纷纷齐入
隘.悲哉铁瓮城,暑风吹过闻血腥.
?焦厥?span lang="EN-US">,镇江亦即不保,长江无险可守, 英军直逼南京城下.清政府无奈, 便于8月29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英南京条约>>.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了,中国人民的灾难也从此更加深重了.诗人写道:
法雄功孰建,安国议终申(夷索银二千一百万两,廷议
不得已许之).官酒金樽满(时省中大吏宴夷酋于正觉寺),
恩纶玉玺新(夷人要求各款求加御玺为信, 时议以不失尊
之意,许之). 睡偏容近榻(时群夷屯居定海, 又于上海通
商,建造夷馆), 患必及然薪. 贾傅今长往,何人 |
